日本核污染水何时排放、如何排放,一直是全球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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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发布日本福岛核污染水处置综合评估报告,报告认为日本核污染水排海方案总体“符合国际安全标准”。报告一出,引发国际社会担忧和质疑。
△7月4日,在日本东京,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左)向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提交针对日本福岛核污染水的综合评估报告。
7月5日,日本政府公开表示,不会改变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于今年夏季排海的计划。7月7日,日本原子能规制委员会向东京电力公司发放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排海设施验收合格证。日媒报道称,至此,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为核污染水排海进行的设施准备已全部就绪。
即便IAEA已发布“安全”报告,但核污染水经过处理后,是否真的安全?排放入海就是最佳方案吗?关于日本核污染水排海,尚存诸多疑点。
疑点一:核污染水经过处理后,是否真的安全?
首先需要明确的是,这些核污染水从何而来?时间拨回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里氏9级地震并引发海啸。坐落在海边的福岛第一核电站因海水灌入发生断电,1至3号机组堆芯熔毁,造成灾难性核泄漏。这场事故等级被定为核事故最高分级7级(特大事故)。
核事故之后,为了控制核反应堆的温度,福岛第一核电站的运营方东京电力公司持续向1至3号机组安全壳内注入冷却水以防止堆芯进一步熔融损毁。这些冷却水再加上渗入反应堆的地下水、雨水等,便形成大量的核污染水。福岛核设施每天会产生约140吨的核污染水。
东京电力公司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准备了约1000个储水罐储存核污染水。随着储水罐可用容量越来越少,日本政府于2021年4月召开内阁会议,正式决定将这些核污染水过滤并稀释后排入大海。
△这是2021年2月13日拍摄的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水储水罐。
日本东京电力公司代表高原健一说:“我们并不会全部一次排放,总共有约137万吨处理过的核污染水,计划一天最多释放500吨,总计需要花30到40年让核电厂走向关停。”
这里的核心问题是核污染水经过处理后,是否真的安全?
IAEA发布的报告称,东京电力公司将经处理过的核污染水排放入海对人类和环境的辐射影响可以忽略不计。
7月4日,IAEA总干事格罗西在日本举行的记者会上表示,若核污水按照东京电力公司目前计划的受控制地、分阶段地排放,对人类和环境的辐射影响可以忽略。但他也强调,排放决定是日本政府作出的,IAEA的“这份报告既不是对这一政策的推荐,也不是背书”。
对此,国际社会提出质疑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
第一,核污染水净化装置是否长期有效。IAEA报告指出,日方采用的多核素处理系统(ALPS)不能去除核污染水中的所有放射性核素。据日方自己公布的数据,经ALPS处理的核污染水仍有70%以上未达到排放标准,需再次净化处理。
而且,按照目前的设想,排海的过程将持续30年,甚至更久。那么,在后续长期运行过程中,ALPS的性能有效性和可靠性可能还会随着设备腐蚀老化进一步下降。但是,对于日方的净化装置能否保持长期有效等问题,IAEA的报告并没有给出答案。
第二,核污染水数据是否真实准确。IAEA仅基于日方单方面提供的数据和信息开展审查评估,仅对日方单方面采集的少量核污染水样本开展实验室间比对分析。在数据真实性、信息准确性有待确证,取样独立性和代表性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即使IAEA审查评估作出排海符合国际安全标准的结论,也缺乏足够的说服力。
第三,核污染水排海是否对海洋环境和人类健康有影响存疑。福岛核污染水中含有60多种放射性核素,很多核素尚无有效处理技术,部分长寿命核素可能随洋流扩散,对周边国家海域生态平衡和海洋环境带来不确定影响。德国海洋科学研究机构指出,福岛沿岸拥有世界上最强的洋流,从排放之日起57天内,放射性物质将扩散至太平洋大半区域,3年后美国和加拿大将遭到核污染影响,10年后蔓延全球海域。
而且核污染水排海在全球没有先例。日本福岛大学的柴崎直明教授表示,福岛第一核电站产生的水是核事故产生的水,是接触了堆芯熔毁后的核反应堆的水。虽然进行了一定处理,也还是含有普通核电站的工业废水中所没有的放射性物质。“一旦将这些核污染水长时间排放,会对环境产生怎样的影响、会出现怎样的富集效应,我们并不清楚。”疑点二:将核污染水处理后排海,是否为唯一最优解?
目前,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污染水全部储存在核电站的储水罐内。对于如何处理这些核污染水,日本政府此前曾提出了五种方案:排入海里、变成水蒸气排入大气、沿着地下管道排入地底深处、电解处理以及将其固态化埋入地底。在这五种方案中,排入海里的方案成本最低,预估需要17亿到34亿日元,约合人民币1.02亿到2.03亿元。而最昂贵的办法是将其固态化埋入地底,预计其成本是排放入海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如今日本选择排污入海,还请来IAEA开展审查评估。但日方刻意限制IAEA技术工作组授权,使审查评估仅限于排海一种方案,而将其他可能的处置方案排除在外。这就给机构工作限定了前提,将审查目标从“为人类寻求解决福岛核污染水处理的最优解”转换成“核污染水排海方案是否可行”。那么,即使IAEA认为排海符合国际安全标准,也不能证明排海是处置核污染水的唯一或最佳方案。
参加IAEA对福岛“ALPS处理水”排海问题评估技术工作组的中国专家——中国原子能科学研究院刘森林研究员表示,IAEA是在日本政府单方面作出核污染水排海决定后,应日方请求开展审查评估的。IAEA的评估局限于日方经处理后核污染水的排海方案、日本政府的监管程序和监管活动等,并不包括排海以外的其他可能处置方案。
日本科学界和民间团体先后向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提出多种更为合理的方案,但都未得到重视。
日本化学工程师川井康郎在日本原子力市民委员会工作。他表示,关于福岛核污染水的处置,存在更科学的方案,“可以在地下挖出混凝土坑,然后对核污染水进行砂浆固化作业。砂浆被放在混凝土坑里,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硬,不再有流动性,砂浆固化后放射性会在几百或几千年后衰减。”
除了砂浆固化方案,原子力市民委员会还曾向东电提出其他方案,比如增设储罐,继续存放核污染水等。川井康郎指出,在恰当的处置方案出现之前,可以考虑对土地进行规划,以优化核污染水的存储方式,而不应急于作出排海决定。
疑点三:国际原子能机构是否收了日本100万欧元?
7月4日,国际原子能机构总干事格罗西在日本东京举行记者会,记者会结束后发生了这样一幕。一位韩国媒体记者追问格罗西:“你们是不是收了日方100万欧元?”格罗西说:“我什么都没收,这太荒谬了,我们没收过任何钱。”随后,格罗西在保镖簇拥下匆匆离开。
这一小插曲引发各界关注,那么,国际原子能机构是否收了日本100万欧元?
关于此事,还要从今年6月说起。6月,韩国网络媒体“探查”先后两次爆料称,从匿名知情人士获知日本政府曾以“捐赠”的名义对IAEA行贿超过100万欧元,提前获得了福岛核污水处置技术最终评估报告草案,并对其进行大幅修改使其符合日方构想,如删除“放射性”一词等。
日本外务省曾对这些指控作出回应,指责这份爆料“毫无根据”,称日本政府强烈反对这种“不负责任的虚假信息传播”。
7月4日,“探查”和另一家韩国网络媒体“蒲公英”召开联合记者会,现场公开了相关机密对话记录、最终评估报告草案封面及目录照片、国际原子能机构内部报告等证据文件,敦促日本政府和IAEA对“受贿”指控作出负责任的正式说明。截至目前,日本政府和IAEA尚未对此作出回应。
自从日本政府公布核污染水排海计划,日本国内和国际社会一直都有大量质疑反对之声。
日本新闻网日前发布的一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约40%的日本受访者明确反对核污染水排海计划。7月5日晚,近百名日本民众在福岛第一核电站运营方东京电力公司总部前举行集会,抗议福岛核污染水排海计划,“一旦核污染水被排入大海,今后连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现场的民众来自日本不同地区,也有着不同的工作和生活背景,有带孩子的年轻妈妈,也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诉求:希望日本政府和东京电力公司放弃将核污染水排海的计划,不要污染这片大海。
7月7日,日本福岛县和宫城县的4个民间团体向东京电力公司提交了超过25万个签名,要求东电用其他方式处理核污染水,而不是向海洋排放。日本福岛县一位渔民说:“我们完全反对排放核污染水到海里。从核事故之后我们的名声就大受影响,如果排放,我们等于是要再经历一次相同的事情。”
韩国众多市民团体近期频频在全国各地举行集会,呼吁共同阻止日本核污染水排海。
△7月1日,民众手持“反对向海洋排放福岛核污染水”等字样的标语在韩国首尔参加集会。
此外,韩国共同民主党决定考虑提案立法全面禁止日本海产进口,已有超过105万韩国民众参与到该党发起的反对日本福岛核污染水排海签名活动中。
7月7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汪文斌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中方敦促日方不要试图把机构报告当作排海的“通行证”,停止强推排海计划,以负责任方式处置核污染水。
7月7日,中国海关总署进出口食品安全局负责人表示,为防范受到放射性污染的日本食品输华,保护中国消费者进口食品安全,中国海关禁止进口日本福岛等十个县(都)食品,对来自日本其他地区的食品特别是水产品(含食用水生动物)严格审核随附证明文件,强化监管,严格实施100%查验,持续加强对放射性物质的检测监测力度,确保日本输华食品安全,严防存在风险的产品输入。
此外,朝鲜、俄罗斯、墨西哥以及太平洋岛国纷纷表示担忧,强调要求日本方面切实以科学、安全、透明的方式处置核污染水,并接受国际社会的严格监督。
海洋环境关乎国际社会整体利益,核污染水排海绝非日本一个国家之事。一旦正式排放,对全球海洋生态和人类健康的影响将是不可估量的。日本应认真倾听和考虑国际社会的意见、忧虑,暂停核污染水排海计划,同国际社会认真协商,共同探讨科学、安全、透明,为各方所认可的处理方式。